911第2天,本女第一次与一个中年男人经历的疯狂一夜。 (2005-9-23)
文章提交者:欢数学的女孩 加帖在 笑话人生 【凯迪网络】 http://www.kdnet.net
911的第2天,傍晚,本女赶去见一位大名鼎鼎的人,其人所管理的企业是中国最大的国企之一。本女要去见他,当然只是去谈一件业务上的事情。以前,本女和他互相知道,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往,面都没见过,更不要说一起吃饭了。这次因为一个业务上的事情,本女赶去和他见面。
北京的道路大家都是知道的,特别在傍晚的时候,基本成了停车场,当本女赶到西边那个五星级宾馆时,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。
他,身材比较高大,在他那级别,年龄肯定小不了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,大概就45左右。外貌不是很帅那种,但样子很爷们,而且从里到外逗漏出一种风度。他这种级别的人,本女见多了,一般都过于文雅,而本女欣赏的是一种民工和教授的结合体,一个男人,如果有民工的身材,教授的风度,那是比较好的。
他劈头就是一句“从来都是别人等我,从来没有我等别人的,我这次是破例了”,本女听了笑了笑,也没说什么。
(对不起,有个朋友来,本女要下和他吃个饭,8点左右回来在线写,尽量今晚完成)
本女突然隐隐闻到一点酒味,本女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一下,他的眼睛有点血丝,脸色不大好。他,果然是圈子里混出来的,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,笑着说:“中午喝多了,休息了一下,现在好多了。”本女笑了笑,就一起走进房间。
酒店餐厅的包间空空荡荡,就只有我们两人,后面的服务员进来,把桌上多余的酒杯撤去,
“X总,就两人,房间是不是有点太大了,换个小房间吧!”
“就这里吧,房间大点,人舒服。”
“把司机都叫进来,先吃,事情吃完再谈。”
“不,还是边吃边谈。红酒、啤酒还是果汁?”
“X总,您中午已经喝过了,我们还是不要喝酒了。”
“没酒怎么行,就来瓶红酒吧。”
红酒上来打开,酒倒入专用的醒瓶。
“我一般都喝纯的,你加雪碧?”
“不!”
“好酒先醒一下,我们先说事情。”
“知道,我有几个朋友都是搞红酒的,其中有两个牌子还很出名,X总喜欢红酒?”
“哈,还行,有时候应酬起来没办法,你看今天中午就栽了!”
“那现在还行?”
“哈,没问题。”
我们把服务员请了出去,就开始谈事情。因为事情比较复杂,我们也就交流了一下大致的判断及后面一些可能的设想。大概是中午刚喝多了,本女觉得他一直在走神,似乎对谈的事情无法集中。
“X总,酒应该好了,今天就谈到这里,后面的事情就让下面的人继续?”
“好,先喝酒。”
他把服务员叫进来,开始倒酒、上菜。
自从知道捕鲨的残暴行为后,本女十分深恶痛绝,所以一直就不吃鱼翅了。他说怕胆固醇高,所以也没让上鲍鱼,就上了些比较简单的菜,本女因为要保持体形,平时晚上就吃得很少,他大概中午的酒还没完全醒过来,也没什么胃口,基本上那些菜都没怎么动。
红酒醒的时间有点短,但入口还可以。我们聊了一会儿红酒,本女把话题一转:
“X总,平时都喜欢什么运动?高尔夫,网球?”
“哦,小X,不要叫什么X总了,叫老X就可以,亲切一点。我平时就打打网球,有时候游游泳,高尔夫不灵,最好也就90来杆,哈哈!你呢,年轻人的爱好肯定比较多。”
“我喜欢古典诗词、音乐,小时候跟一个很出名的教授学过作曲,现在偶尔还写写古诗,音乐基本不写了。”
“哈哈,小小年纪,成大杂家了!”
我们就这样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个多小时,快9点了,他突然说:
“小X,要不要来个冰糖血燕,对皮肤好!”
“不要了,时间不早了!”
“现在还不到9点,你晚上还有事?是不是家里有人等呀,哈哈!”
“不,老X,我还没结婚呢!”
“哦,真的?都看不上别人吧!”
“也没有,事情多,没时间想这些事情!”
“是,都应酬 多,没办法,没几个晚上是清净点的!”
“是,我前几年更忙,现在好一点,一般的业务能推就推了!”
“平时没应酬,晚上都忙什么?”
“也没忙什么,上上网,看看书,有时候练练声!”
“哦,你还学过唱歌?”
“是,以前跟XXX学过美声,曾一度有去唱歌剧的打算。”
“哈哈,真是大杂家!”
他把服务员叫进来,签了单,然后和本女一起走出包间。来到酒店大堂,他突然说:
“小X,今晚有时间吗?陪老头一起去唱唱歌,让我也好好欣赏一下你的美声。”
“哈,X总,您现在还没资格当老头吧,好,把司机都叫上!”
“就不让司机去了,打个的去很方便的!”
本女有点吃惊,不禁打量了他一下。他的眼睛一片朦胧,仿佛有一丝酒气在萦绕着,表情像个小孩一样,刚才的严肃一点儿都没了。
“好吧,那我们就去XXXX吧!饭,你请了;后面的都我来吧!”
“好!老头就不客气了。”
我们把司机打发走后,就打的来到北京那著名的晚间娱乐场所。临进门的时候,他突然对本女说:
“小X,等一下你就叫我张总,这里的人都这样叫我的。”
本女看了他一眼,会心地笑了一下,就一起走了进去。
显然,他也是这里的常客了,经理一见他进来,就马上和他打招呼,他只微微点了点头,就轻车熟路地进了一个房间。
刚进房间,妈咪就进来,说:
“张总,今天怎么只有两个人来呀,X总呢?是不是等一下来?你又要先走?”
“哦,今天不走,我们两个人有点事情谈,你把机器开了,不让你们进来都甭进来。”然后回头问我:
“喝什么酒?红酒/威士忌/啤酒,还是?”
“就啤酒吧。”
“好,就先来一打喜力,可以?”
“可以”
“好, 你先在房间等等,我去去就来!”
他刚出去,那妈咪就开始上下打量本女,然后说:
“张总从来都是来来就走了,后面都是X总陪客人,今天可真是头一遭,破了例了!”
“哦,是吗?”
本女笑了笑,看了看那妈咪。她就出去叫人上酒还有果盘之类的东西。服务生正把音响打开,他就进来了。好像刚洗过脸,上面隐隐有点水珠。
“灯就不用关了,你们先出去,我们有点事情要谈!”
然后,他坐下,拿起酒杯:
“来,先干一杯”
“老X,您中午刚喝多了,这样,我喝三杯,你就喝两杯,就按这个比例喝吧!”
“好好,懂得疼老头了,哈哈!”
“老X,您现在还真没资格当老头,你整天老头老头的,是不是就想说我是小孩?!”
“哈哈,有资格没资格都是老头了,你不也叫我老X吗?”
“那我叫您什么?X总又不可以,现在又没别人,总不能让我叫你张总吧?”
“哈哈,你就叫我XX吧,我也不叫你小X,叫你XX,这样公平了!”
本女抬眼瞧了他一下,只见他脸上的酒气越来越浓了。
很快,我们就喝完了5瓶,本女看了看他:
“老X,不,XX,还喝吗?”
“喝,难得今天高兴!”
“您平时酒量怎样?”
“我年轻的时候还可以,现在,哈哈!”
“我喝酒还行,平时应酬,一般的都喝不过我,二锅头一斤没问题!”
“你还喝二锅头?”
“怎么啦,我还把二锅头写到诗里了!”
“真的?”
“放心,今天我会让着你的!”
“哈哈,懂得疼老头,那我就放心了!”
“老X,又来了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,对对对,好,喝酒!”
我们又喝起来了。
很快,一打喜力就喝没了,本女笑着看着他:
“怎么,XX,还继续?”
“好呀,今天老夫也聊发少年狂,再来两打!”
5分钟后,24瓶喜力就打开摆上来,他清了一下嗓子:
“来,用瓶子喝!”
“是,杯子喝啤酒没劲!”
“光喝了,还没听你唱歌呢!”
“您老人家先来,尊老!”
“怎么我现在又成老人家呢?今天,先爱幼!”
他的眼睛顽皮地眨了两下,然后叫人进来调好机器,我们学了学如何点歌,然后把人叫走,偌大的房间又剩下我们两个。
“XX,我唱歌比较专业,我怕我唱了您不好意思开口,还是您先来,看看您唱得怎样?”
“好好,你是专业人士,看不起我们这些走江湖的,来,我就先献丑了!”
“唱什么?我来点!”
“老人家也只会唱老歌了,就点《北京颂歌》吧”
本女睁大眼看了一看他,他看着本女顽皮地笑了笑:
“怎么,老人家的要求不能满足?”
“好,就《北京颂歌》!”
很快,前奏就出来了,他站起来,又清了清嗓子。
他刚唱第一个音符,本女就知道今天遇上民间高手了。他的声音属于李双江那种类型,头腔共鸣比较好,胸腔用得比较少,但整个声音还是很稳,声音的通道很通畅,声音很纯净,带着一种金属光彩。说实在,本女对男高音,只喜欢卡鲁索的,最多还有吉利等少数几位。什么三高之类的,本女是不大听的。但在北京的一个晚间娱乐场所,从一个平时严肃古板的中年男人身上听到这样的歌唱,还是令本女吃惊不小。当最后两个高音A稳稳过去后,结束的f在已经显得狭小的房间里变得异常辉煌。
“XX,您以前学过?”
“没有,我在部队里自学的,听多了就会了!”
“文艺兵?”
“不是,小时候老师想让我去学音乐,第一次考试都过了,结果我哥哥说,学音乐干什么,参军去,结果就没学 成。哈哈哈哈!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复员以后就工作、上学、工作,一直到现在,没什么特别的。”
“哦。”
“走江湖的唱完了,大歌唱家也来一首?”
“XX,又开玩笑了,什么大歌唱家,只不过学了几天。”
“这也行了,点什么,鄙人愿意效劳!”
“XX,您平时对部下不会也是这样吧?!”
“什么部下,现在哪有什么部下,想唱什么,我来点!”
一大串的歌名在本女脑子里闪过,卡拉OK里又不会有歌剧的咏叹调,一下子还真不知道唱什么,想了一下,就说:
“唱首简单点的,您唱了北京,我就来首中国吧,《我爱你,中国》,怎么样?”
“好,就我爱你-----中国!哈哈哈哈”
在他爽朗的笑声中,“我爱你,中国”的前奏开始了。
《我爱你,中国》这样一首歌,对于本女来说是驾轻就熟了,本没什么难度。但本女一般都习惯于钢琴伴奏下唱,很少在这种地方唱这种类型的歌。平时应酬,或和相熟的朋友玩,唱歌都是逗着玩的。今天,在这种情况下,面对这虽说早已互相闻名、但实际相识不到5个小时的中年男人,唱这样一首主旋律歌曲,真是滑稽大了,也是本女的头一遭。本女,怎么说也是经历过无数事情、阅人无数,但他那一声“好,就我爱你-----中国!哈哈哈哈”竟然挥之不去,成了音乐进行中的固定低音,固执地重复着。
开始的“百灵鸟从蓝天飞过”,本女就把节奏弄乱了,后面的“我爱你,中国”,他的“好,就我爱你-----中国!哈哈哈哈”固执地把本女的声音拖离正常的轨道,本女竟然有两个音唱跑了调。无意中瞟了他一眼,见他笑嘻嘻地,顽皮地向本女眨了两下眼睛,样子十分地可恶。
带着从高到低三次乐句模进,间奏强有力地开始,让本 女从纷乱中解脱出来。本女定了定神,开始唱歌曲主部同一旋律下的两段歌词,很快心神就集中到歌曲上去,状态也慢慢正常了。结尾部那两个简单的g音也很轻松地完成,最后稳稳地结束在一个长长的f音上。
突然,脑子里闪出一串念头:怎么《北京颂歌》和《我爱你,中国》竟然都是F调?最后都结束在同一个音上,怎么这么巧?这歌又是自己选的,当时怎么没想到?这事还真怪了!
“好好!还真是受过训练的,不过开始怎么唱得那么乱,对这歌不太熟悉吧?”
“也不是,可能酒喝多了”
“你不是二锅头一斤随便喝吗?今晚没喝什么呀?”
“是,不知道怎么了,平时这点酒还真不算什么,现在也还行,继续喝没问题”
“真的?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?”
“没有,一切正常”
“哦”
本女看了他一眼,眼光恰巧和他的眼光相碰,两束光瞬间滑过,无声地在突然显得空旷的房间内消散,房间也仿佛膨胀起来,一下吞没了外面的喧嚣,突然大爆炸般迸裂,超光速般充满了整个可知不可知的存在。
“XX,怎么了”
“没怎么!”
“是不是不舒服?”
“没有。”
“还唱?”
“可以。”
“唱什么?”
“您说。”
“合唱一首怎样?”
“可以。”
“唱什么?”
“您说!”
“《敖包相会》?”
“可以。”
“原调,还是升小三度?”
“就升小三度吧。”
他把伴奏音乐提高了一个小三度,前奏响起,一个念头突然闪过:这样,结束音不是又和上两首一样,都结束在同一个音高上,难道?
这时,他那漂亮的男高音音色已经占据了整个房间,房间突然变得异常的狭小。
“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,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?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,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咿?”
“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,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;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,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咿。”
本女的声音、他的声音、音乐声,最后在那个f音上慢慢散去,房间内的灯光抖动着,也化入这声音一同散去,越来越稀薄,越来越明亮。宇宙,一张透明玻璃纸叠成的纸鹤,在无限的虚空中飘起;虚空,乍又变成一片蔚蓝的海,琉璃般碧净。
“来,喝酒!”
“好。”
“我们来玩个游戏,可以?”
“什么游戏?”
“哦,你看,这啤酒也快喝完了,你等等,我去要几瓶红酒来。”
他叫服务生拿来六瓶红酒,又拿来36个杯子,把红酒全部打开平均倒到杯子里,服务生出去,他侧身看着本女,神情好像突然变得十分地严肃。
本女见他不开口,笑了笑:
“干什么呢?有一次在深圳,喝到最后,我让人再打开21瓶红酒,找来100个杯子全部倒满,4个人喝,倒了就拖出去,结果有一个没几杯就倒了,另外两个东北的和我把所有酒都喝完,他俩狂倒,我还能自己走出去,今天是不是也要这样?”
他没吱声,神情更加地严肃。
“XX,怎么啦?有话就说呀!”
“我们每人说三个自己以前从未和别人说过的问题,回答对方三个问题,每人18杯,一个问题3杯,不说或回答不了的,把酒喝了!”
“您经常和别人玩这种游戏?”
“没有,第一次!”
“哦?!”
“你呢?”
“我也第一次”
“哦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玩吗?”
“可以。”
他把音乐调低了点,回过头,向本女这边靠了靠,神情依然十分地严肃。
“我们互相先问问题,可以?”
“可以,您先问?”
“感情上,你现在是否仍在承受从前一个违心决定所导致的后果?”
“不。”
“你是否仍期望去爱一个人并被对方所爱?是或不是!”
“是”
“撇开年龄,你喜欢我吗?”
“我可以喝酒吗?”
“可以。”
本女把三杯红酒一气喝完,他一声不吭,看着本女喝酒,依然十分严肃的脸上隐隐透着一丝古怪的神情!
“好,现在你问我!”
“您今天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?”
“没有!”
“您为什么要对一个刚认识的人玩这种游戏,按您刚才的说法,这是第一次,为什么?”
“不知道”
“不知道这个答案,我不能接受!”
“明白,我喝酒!”
他也一口气把三杯红酒喝完,然后呆看着我,目光一片朦胧。
“这第三个问题,我想不出来了,我倒罚三杯,可以?”
“不,我们各喝一半!这样公平。”
“好,听您的!”
我们各拿起一杯红酒,轻轻碰了一下,然后干了!
“还有一杯,都我喝了吧?”
“怎么,看不起老头?”
“XX,你又来了!”
“哈哈,还是一人一半,你先喝,剩下我的,可以?”
“可以。”
“你怎么喝了一大半,是不是心疼老头?!哈哈!”
“XX,再说什么老头,我可不高兴了!”
“好好好!是我不对,不是老头,是小伙子!哈哈哈哈!”
本女看了看表,已经11点多了。他见我在看表,也看了看表:
“晚吗?”
“不,以前,特别在深圳、上海时,经常现在才出来玩!”
“哦,那我们继续游戏?”
“好的!”
“按刚才的约定,现在开始说三个自己以前从未和别人说过的问题,这次,你先来,好吗?”
“好!”
本女端坐良久,他疑惑地看着本女,说:
“怎么,不愿意说?”
“ 第一个问题,我已经说了!”
“什么?没有呀?!你一个字都没说!”
“不说即说,不闻即闻,声震天地,裂破古今!”
“哈哈,小小年纪,你还精通禅宗?”
“龙女八岁成佛,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?”
“行行,太高深了,这个问题就算了,第二个问题?”
“不说即说,说即不说,这既不能算以前从未和别人说过的,也不能算曾和别人说过,所以我还是先喝一杯半!”
本女把一杯半红酒喝了,然后又端坐良久。
“怎么,第二个问题又这样?”
“不是,第二个问题,我想用一首诗来说,正想着!”
“哦,真的?”
“是,请听,惑起三杯土,缘归九吊钱。真言非酒后,软语总花前。
碧海沉浮没,红尘醒醉眠。悠悠千世梦,莫昧此中颠。”
“莫昧此中颠?”
“是,莫昧此中颠!”
“哦。”
“这能算第二个问题吗?”
“算就算吧,哈哈,真是小滑头,这样就没了两个问题!”
我们对望一笑,他的眼神中闪动着一种温暖的光。
“你的第三个问题呢?不会又耍什么花招吧?”
“我刚才耍花招了?”
“哦,哈哈,你说没花招就没花招,我能有什么意见?”
“没意见就继续?!”
“好,继续!”
“这第三个问题,您真想知道?”
“当然,只要你愿意说!”
“感情上,一个从未和别人说过的问题?”
“对!”
“什么样的问题,您都能接受?”
“对,都能接受!”
“如果一定要我选择一个喜欢的人,我,只喜欢女人!”
“哦?!”
“是!”
“哦!”
“这个问题能否让您接受?”
“这算一个问题吗?”
“不算!”
“那我能否不回答?”
“可以!”
他的面部略微有点 抖动,但很快又变得十分地严肃,长叹一声:
“好,轮到我了!”
然后眼睛看着天花板,一动不动。
他的目光慢慢从天花板移到桌上的酒杯,突然伸手拿起一杯红酒,转身对着本女说:
“我可以喝酒吗?”
“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?”
“对!”
“喝三杯?”
“对!”
“按规则,这是允许的!”
他举杯一口把酒全喝了,然后拿纸巾擦了擦嘴。
“喝不了不要勉强,只是游戏而已!”
“游戏?游戏规则必须遵守!”
“X总,我不是您的部下,不用和我上课!”
“怎么敢给你上课?哈哈,我能行,你就放心吧!”
他又喝了两杯酒,然后又拿起一杯。
“已经三杯了!”
“我知道!”
“难道您的第二个问题还是这样?”
“不可以?”
“可以!”
他拿纸巾又擦了擦嘴,把一杯红酒喝了下去,马上又用纸巾擦嘴,又喝了一杯,面部表情显得十分痛苦。
“不要硬喝了!”
“没事,难得能喝得这么痛快!”
他又拿起一杯酒,两眼直直地看着本女。
“不要喝了!”
“不!”
“为什么?不是又为了您的那些什么游戏规则吧!”
“不!”
“那为什么?”
“因为你信任我!”
“我怎么信任您了?”
“你把你心里从未告诉别人的秘密都告诉我了!”
“告诉您什么了?”
“你喜欢女人!”
“您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编的借口!”
“我什么风浪都经历了,什么人都见过了,这一点,我有信心!”
“真的?”
“真的!”
他拿起酒杯,咳嗽了一下,然后快速地把酒喝干,放下酒杯,手微微地颤抖着。
“您心脏没问题吧?”
“没有,一切正常!当兵的身体!”
“当兵?那不都 三十年前的事情了!”
“一直都很好,也经常锻炼!”
“还行?”
“行!很久没这样喝过了!”
“多久了?”
“二十多年了!”
“刚才那妈咪说您从来不陪客人,来了就走!”
“对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为什么要陪他们?”
“生意场上,这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?”
“那我就不正常了吧!哈哈!”
本女仔细打量了一下他,他的眼角向上抖动了一下,嘴角上闪过一丝古怪的微笑。
“12点多了,您家里人要着急了!”
“没事,我经常出差,家很少回去!”
“但您今儿在北京呀!”
“北京又怎么了?”
“在北京,您不回家,家里人会担心的!”
“我孩子都在国外读书!”
“那您-------?”
“她?我们分居了!”
“哦!”
他的神情十分地平静,眼光慢慢地化开,似乎开始流动起来,表情也有了生气,两道浓眉在灯光下异常地突显出来。
“我和她,是复员后别人介绍认识的。”
“哦。”
“她是一个厂里的工人。”
“那时候的工人是主人呀!”
“现在的工人也是主人!”
“谁说的?”
“宪法呀!”
“哦,也就宪法说!”
“感情,和主人不主人,宪法不宪法的,有什么关系?”
“当然没关系,但又不一定没关系!”
“怎么说?”
“因为没关系而有关系!”
“哦?!”
“换言之,没关系是水,有关系是波!没水,哪来波?”
“哈哈,你尽出歪道理!”
“那您说您的正道理!”
“有什么道理呀!就因为有太多道理,所以才没了道理!”
“哈,您的歪道理也不少!”
“不管正的歪的,能让人上道就是理!”
“是这么回事情!”
“这里的人,当然还包括自己呀!”
“是呀,人生如戏,谁不是戏中人,看别人的戏,其实这“看”,又何尝不是戏?”
“戏,动词还是名词?”
“都可以!”
“是啊!都可以!”
“我并不喜欢她!从一开始就不!”
“那您为什么要结婚?”
“不知道,什么都不为,就为了结婚!”
“就为结婚而结婚!”
“对!”
“您怎么能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就为结婚而结婚!”
“请你不要拿你们现在的这一套观念来教育我!”
“哦,对不起!我能理解你们当时那个年代的这种想法!”
“你怎么能理解?一个东西被理解的前提是不理解!”
“明白,理解是在场的东西!我,既然不在场,也无所谓理解了!”
“是,所谓的理解,只是局外人的看戏!”
“对,真正的理解也无所谓理解了,水不需要理解自己是水!”
“但人不是水!”
“当然!所以人会痛苦!”
“理解了痛苦,不理解了痛苦?”
“都痛苦!”
“对!都痛苦!”
“其实,更准确地说,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一个人。”
“您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?”
“是,不知道!”
“这种特定意义下的喜欢就是爱呀!”
“都是些概念,那什么是爱?”
“爱是付出?”
“难道不爱就不付出?”
“也是,其实任何概念,如果可以被完全定义,也毫无意义了!”
“是,没有人是上帝!”
“没有人是人!”
“对,如果人只是一个概念,当然没有人是人!”
“对于我来说,人不是概念,更不是一堆分子的堆积物!”
“但爱,可能就是一种生化过程!”
“我不相信,请问,我的不相信是完全的生化过程吗?”
“能否说是一种生化过程下的非生化过程!”
“抛开概 念,如果是,那爱,也应该是这样的!”
“有一种人,永远也不会爱别人,他或她永远都只爱自己。”
“我不是那种人!”
“那您是哪种人?”
“我是需要别人爱、更需要爱别人的人!”
本女抬眼看着他,他也正抬眼看着本女,目光相交,并没有滑开,更没有什么电光火石的激发,只是平静如光的汇合,没有任何的摩擦,仿佛整个世界都一起沉入一个时间的黑洞。
许久,本女拿起一杯酒:
“您的第三个问题呢?”
“不是一直在说吗?”
“说完没有?”
“说完了!”
本女放下杯子:
“现在,您是否已经知道,爱是什么?”
“知道!”
“爱是什么?”
“爱是行动!”
灯光下,他的眼神异常地坚定,嘴角微微颤动,慢慢地,一丝淡雾升起,开始朦胧了那流动的光,潮湿了他的双眼,两颗泪珠在他的眼眶中转动,时间在无限的黑洞里扭曲,世界停顿了一切的声响,恍惚中,只有两颗心脏在同一律动,越来越响,遮盖了一切。宇宙,在这律动中抽搐着、破碎着.......
空气不断被压缩,呼吸之门正渐渐闭合,窒息的感觉不断地海潮般涌动,身体被压缩、思想被压缩,一切都在一种无名的律动中震颤着,震颤着翅膀的飞蛾不可救药地扑向那点唯一的光,撕裂着、燃烧着,天地化成一片光,在抖动.......
那片光突然炸开,一切越来越沉重,光在聚合、原子在聚合、声音在聚合、一切在聚合,世界顿然坠落,眼睛又重新眼睛、身体又重新身体,他和思想一起复活在本女面前,一动不动,雕像一般。
“热吗?”
“热!”
“把温度调低?”
“不!”
“就这样?”
“就这样!”
两颗泪珠从他的眼眶滚出,从脸上划下,划出满脸 的沧桑,镂进时空的画版,凝滞了永恒的流动。
他突然站起来,附下身来,轻轻在本女的右颊上亲了一下,喉咙中含糊不清地嘟噜了三个字:“我爱你!”然后轰然坐下,瘫靠在沙发上,不断地喘气。
本女看着他,一声不吭。他慢慢抬起头,木然地看着本女。本女慢慢拿起一杯红酒,递给他。 他缓缓抬起左手,轻轻托着本女递着杯子的右手,右手微微颤抖着合握在杯上。那血液的律动一阵阵传来,整个世界仿佛已沉入杯里。手,触摸着世界的脉动,一下又一下,无始无终,沉下去……
砰地一声,红酒夹着玻璃飞溅开来,一股热热的液体从身体向外奔涌,另一股冷冷的电流从手心向里射来,两股一热一冷的能量在右胸相碰爆裂,刹那间传遍全身,右半身完全地麻木。
“疼吗?”
“有点!您呢?”
“心更疼!你呢?”
“不知道!”
“包扎一下?”
“不要,用纸巾就可以!”
他松开手,血从他的手心滴落在本女的手心,他的血和本女的血混在一起,显得异常的鲜红,里面的玻璃星子在这血红的映衬下,发着诡异的光。
他用左手握着本女右手腕,右手拿着纸巾替本女把玻璃星子拔出来,他的血不断地滴落在本女的手心,和本女的血混在一起,然后沿着本女的右手腕滑落,一滴滴打在地上,滴滴嗒塔,如同时钟刻画着生命,声音血红地绽放着,这生命的声音在绽放,鲜血般疼痛。
“行了,自己来,您手里也都是玻璃星子!”
“不,我先替你弄干净,是我不小心弄伤你!”
“没有,和你没关系!”
“怎么没关系?”
“不怎么!”
“还有吗?老了,眼花!”
“没有了,我也替您清理一下吧!”
本女拿起他的右手,血一样不住地往他手心滴去。
“流血的感觉真好!”
“是吗?”
“是,你呢?”
“不知道!”
“不知道什么?”
“什么都不知道!”
“我吓着你了?”
“没有!”
“没了?!”
“还有一个!”
“是呀,只有一个了!”
“没了?!”
“是,没了!”
他拿起纸巾,把自己手上的血吸了吸,然后拿起本女的右手,用纸巾轻轻地擦拭,血不断地渗出来,他的血也依然在渗出,又滴落在本女的手心。
纸巾用完了,带着血,堆在桌上。两个人的血在上面不分彼此地依附着,红的白的,生命一样堆积。
“还疼吗?”
“疼!你呢?”
“也疼!”
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“不知道!”
“不知道的感觉最好!”
“是呀,可是总要知道的!”
“现在要知道吗?”
“现在是现在,知道不知道都是现在!”
“现在,永远吗?”
“永远,只不过是现在!”
“是呀,那就现在吧!”
“现在,快两点了!”
“好,我们也该走了!”
“明天,哦,不,应该是今天,您还要上班吧?”
“早上没什么事,你呢?”
“我,都是自己的事,无所谓!”
“好!”
本女结了帐,就和他一起走出去,一起走入初秋的风中。
(待续)